（四）医院里流行着中国风

猪姐姐与熊妹妹

我们来到医院的时候发现时间还早，就先到了蛙达卡的办公室。推门进去，里边只有一位年青的女士坐在办公桌前，她叫嫫，年约30开外，身材修长而消瘦，黄里夹黑的皮肤泛着光泽，让人感到一股生气。

“早上好！胡老师，郎老师。”想不到她竟能用国语跟我们打招呼。

“早上好！嫫。”我与郎玮也都用国语向她问好。

 “胡老师，你好。”嫫拿着一本小册子，走到我与郎玮的面前说，“你们看，这是什么？”她用非常生硬的语调艰难地说着中国话。

原来，她手上拿的是一本学习中文的小册子。看到这本小册子，郎玮也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本学习泰语的小册子。

“太好了，”我说，“郎医生可以教你学中文，你可以教他学泰文，大家相互学习。”

“太好了。”嫫高兴地转身走到郎玮身边，把书打开放到他面前说：“阿姜郎，你教我读书。”（阿姜郎，即郎老师）

正当他们咿咿哑哑地学习讲话的时候，蛙达卡和办公室的另一位工作人员先后到来。

“蛙达卡，早上好，”我说，“你能否安排一个人给我打字？我想把下周上课用的资料打印出来。”

“太好了，你可以叫媚给你打字。” 蛙达卡接着说，“胡老师，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我问。

“嫫与媚是一对亲姐妹。嫫是姐，媚是妹。” 蛙达卡说。

怪不得她俩的身材和脸型是那么的相似。这几天我正一直纳闷着，她们为什么会长得那么像。不过，从性格来看，却又截然不同，姐姐活泼好动，善于交际；妹妹文静内秀，喜欢独处。

“胡老师，你知道吗？” 蛙达卡神秘兮兮地说，“在泰语中嫫就是猪的意思，媚是熊的意思。”

“想不到你这里原来还是动物院。”我跟大家开着玩笑，并摆出一副非常严肃的神态对蛙达卡说：“动物管理员蛙达卡小姐，看来你失职了。”

“为什么我失职呢？” 蛙达卡笑问：“我的工作不是很认真吗？”

“你的工作认真有效，但被你养出来的熊和猪太瘦了。”我指着两姐妹说，“她们简直就是两只瘦猴。”

我给泰国人取名字

中午，蛙达卡过来带我们去用午餐。医院特意在餐厅后面的一间空调房里为我们安排就餐。当我们从食堂经过时，浓郁的辣味弥漫在空气里，刺激着我的鼻子和眼睛，我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擦着眼睛，赶紧走进了空调房间，迅速将门关好，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坐下不久，蛙达卡的丈夫克林伟奇特先生也过来了。“你好，胡老师，郎老师。”他也用中文对我们说。他坐到我的左边，递给我一本书，原来也是一本学习中文的书。

“你看，这几天我们大家都在学中国话。”他微笑着，显得非常开心。

“看来我们在开始教中医前要先办一个国语学习班。”我跟他们聊着天。

“胡老师，你知道吗？我的祖父来自中国。” 克林伟奇特接着说，“我祖父姓‘贝’，这就是白色的意思。”

“原来你祖父姓白，这是中国一个非常大的姓。”我说。

“你知道你的祖父来自什么地方吗？”我追问道。

“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来自中国的南部。”他像在回想着什么，然后递过来一张纸和笔让我把他的姓用中文写下来。“那么，我的姓就是白了。”

“对。”我写下他的中文名字，注上拼音，将纸张递还给他说：“你就是白先生。”

“白先生，白先生，白先生。”克林伟奇特一口气念了三次，然后说：“我的姓有了，那么我的名叫什么呢？”

“我的名在泰语的意思是想。”他说。

“那就叫白思吧。”我说，“思在国语中意味着善于动脑子思考。”

“很好，我就叫白思了。”然后，兴奋地掉头对蛙达卡说：“我叫白思，白先生。”

“蛙达卡就是白太太了。”四十多岁的克林伟奇特，此刻说话的样子就像是一位满脸稚气的小孩。

坐在一边的蛙达卡对克林伟奇特说：“我们也给中国老师取一个泰国名吧。”

“你能解释一下你名字的意思吗？” 蛙达卡对我说。

“我姓胡，名臻，在家里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我是最小的。”我说。

“那我们就叫你阿奴差，这就是小兄弟的意思，” 克林伟奇特很快就给我取了名字。

蛙达卡在旁边说：“这个名字好，历史上我们有一个国王也叫阿努差。”然后她把我的名字用泰文写了下来。

坐在一边，一直在为我们上菜的阿顿先生突然开口说：“阿姜胡，你能给我取一个中文的名字吗？”

通过蛙达卡的翻译，我了解到阿顿的祖先来到泰国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早已不知道历经了多少代人。只知道他们是带着长辫子从中国来到这里的，这就是说他的祖先来自中国的清朝。 

“我不知道自己在中国姓什么。”阿顿接着说，“不过，我名字的意思是富有。”

我与郎玮讨论了一会，最后还是给他取了一个比较通俗的名字，叫富贵。当我把这个名字写给阿顿时，我见他高兴地拍着手，对大家说：“我有中国的名字了，我有中国的名字了。” 

母亲的心愿

周五的傍晚，医生公寓四周的花园里，到处开着色彩各异的鲜花，淡黄微弱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树林，洒向了大地，空气里到处洋溢着夜来香的芳香。 

我和郎玮手提着照相机，在花园里四处走动着。这时，我看见一只黄色的彩蝶不停地拍打着翅膀，在花园里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四处飞舞着，然后停到了我眼前一丛红色的小花中。我将镜头对准了彩蝶，正想按下快门的时候，它却突然连续拍打着翅膀，向旁边飞去。我向右挪动了半步，按下了快门。

“你们是中国来的医生吗？”只见一位中年妇女用国语在对我说话。

“是的，我们在等护理学院的舜校长。”我回答道。

“她马上就到。”她接着说，“我叫婕凯，也在护理学院工作。”

正当我们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一辆灰色的小车开到了我们前面停了下来。我见开车的正是舜校长。

我们上车后发现车里边还坐着金达娜老师，她是护理学院的副院长。

车沿着海滨的大道上中速行驶。左侧的路边种着蜿蜒向前的一排椰树，透过树林，前方是一片湛蓝色的大海，一轮红日将天空的晚霞映照得通红。

“你来过曼采海滩吗？” 金达娜见我点着头，便接着问我说，“那你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有这样一个传说，很早以前这里住着一对男女青年，男的就叫曼采，他们相爱着。一天曼采出海打鱼，遇到了大风浪，将船打翻，从此曼采再也没有回家。姑娘每天来到前面的一座山上去眺望着，等待着，年复一年地等待着她心上人的早日归来。最后姑娘在一个晚霞映满天空的傍晚，跳入大海，去见他返航的亲人。为纪念这一段忠贞的爱情，人们将这里的海滩取名为曼采海滩。

这时舜校长将车停到了曼采海滩的路边。我们来到了路对面的一个餐厅。

“我女儿国语说的好吗？她像个中国人吗？”用过一些食品后，舜教授突然问我们这样一个问题。记得一周前舜校长带着护理学院两位院长助理和女儿一起来到了温州医学院，所以我们有机会与舜校长和她的女儿在一起聚餐、会谈和交游。因此，大家都较熟悉。

“你女儿既漂亮又聪颍，很像中国南方的小姑娘。”我接着说，“她讲国语的时候，发音标准，只是胆子太小，不敢开口说话。”

舜校长微笑地点了点头说：“学习语言要多开口说话。”原来，舜教授的丈夫也是中国人。对于中国一直怀有深厚的情怀。为了让他们的下一代了解中国、亲近中国，他们不仅让女儿学习国语，同时学习中国传统的礼仪。并且经常带他们的女儿到中国，游略大好的中原山河，沐浴传统的中华文化。

（五）皇室的颁奖大典

公主的大奖

周六上午，我与郎玮都带着相机，西装革履、穿戴整齐地来到了公寓的停车场，等待着舜校长的到来。原来，今天热情的舜教授邀请我们与她一起参加在曼谷举行的授予亚洲杰出护士的泰国施琳纳嘎蔺达拉公主奖的颁奖仪式。

九点钟刚过，一辆白色的小面包车在我们的前面停了下来。司机从车里下来后，将后门打开，然后示意我们上车。我们发现车里已坐着六位人，可舜校长不在。

我们上车后，便坐到了第二排座位上。这时坐在第一排的一位中年妇女，转身用英语对我们说：“你们是中国医生？”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低头从挎包里拿出名片递给我说：“我叫魏莱帆，可以叫我奥易。在东方大学，护理学院，母婴护理部主任工作。”

我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她时问道：“舜校长在那里？”

“马上就到。” 魏莱帆一边看我的名片，一边回答说，“她在前面等我们。”

我回头向坐在郎玮左边的一位小个子男人打招呼，并给了他一张我的名片。

车徐徐地开出了停车场，在路口的拐弯处我们看见舜校长正在等待着车的到来。今天的舜校长身上穿着一件对领口的淡蓝色上衣，下穿一件淡棕色格子长裙，化着淡妆的脸上戴着一副细边的眼镜，显示出中年职业妇女独有的魅力。

车在高速公路上飞快地奔驰着，两侧的山川和原野迅速向后退去。刚才在车上发生的一幕却还在刺激着我。当舜校长发现坐在我们后面的这一批人衣冠不整时，脸上露出了极其为难的神色。最后，舜校长婉言而艰难地谢绝了他们前往曼谷参加颁奖大典。

“他们来自哪个国家？”我问。

“这几位是来自越南的老师，昨天我给他们打电话时告诉他们一定要穿西服，他们怎么没听清楚。” 舜校长对我们解释说，“这是一年一度盛大的皇室颁奖大典，皇帝的姐姐要亲自为受奖者颁奖。为了表示对皇室的尊敬，所有参加仪式的人都必须衣冠穿着整齐，不得马虎，否者，将被禁止进入会场。”

原来，施琳纳嘎蔺达拉公主于1900年10月21日出生在诺塔武里。她的小名叫香格娃娅。香格娃娅年青时也是一名护士，在她工作的单位里遇到了一位年轻的外科医生。像所有相爱的年轻人一样，他们从相识、相恋、最后结了婚，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过着平常人的生活。可她一直不清楚自己丈夫的出生背景，只知道他是她所爱的丈夫，一位优秀的外科医生。在一个偶然的日子里她突然被告知，他们的儿子是皇位的继承者，不幸的是他们的大儿子阿纳达英年早逝，最后由小儿子布米波继承了皇位。在成为皇帝的母亲后，施琳纳嘎蔺达拉公主一直还热爱着她的这一份护理工作，每周坚持去上班。施琳纳嘎蔺达拉公主于1995年6月2日，因心肌梗塞在西理拉医院去世，享年94岁8月27天。

为纪念施琳纳嘎蔺达拉公主对护理工作所做的杰出贡献，泰国皇室于2000年10月21日这一天，也就是施琳纳嘎蔺达拉公主百年诞辰的时候，由皇家出资，建立了施琳纳嘎蔺达拉公主奖的基金会，奖励那些在护理工作中做出杰出贡献的个人和集体。

中国护士的骄傲

穿过拥挤的曼谷市区，我们的车在一个由卫兵守卫着的路口停了下来。这时，一位身穿白色制服的卫兵走到车边，舜校长将车窗打开，探出头向卫兵出示了邀请卡。卫兵向舜校长行了一个军礼后，示意车往前开。

车继续向前开去，只是路上变得宽敞而宁静，少了曼谷市区的喧哗与拥挤，空气也变得清新了不少，让人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颁奖仪式每年举行一次，获奖者主要是来自亚洲国家。” 舜校长递给我两本小册子，接着说，“从2000年开始到现在，共举行过五届，今年是第六届。”

我接过小册子，见红色的封面上印着泰国国徽的图案，在图案的正中心是一位女人的头像，只见她穿着红色的圆领上衣，颈部挂着一条白色的珍珠项链，一头乌黑的短披发，明亮的目光中透出了仁慈与忧郁。这应该是施琳纳嘎蔺达拉公主中年时的一副画像。

“你知道吗？胡医生。” 舜校长转身对我说，“在这些获奖者中，就有一位来自你们中国。”

“啊，真的吗？”我有点惊讶地回答道。

“她是该奖的第二位获奖者，来自北京的林女士。”舜校长说。

我将小册子打开，翻到了获奖者名单一页，从2000年是到2004年共有六名获奖者，除了2002年有两位外，其余几年里每年都只有一位。其中，2001年这一栏里赫然写着林菊英（译音）女士的大名。这一名字在一览表里的出现显得非常突出，因为在新世纪的第一年，第一位该奖的外国获奖者就是我们中国的一位护士。而且这位护士并不像其他的获奖者有什么博士、教授等那样显赫的头衔，她只是工作在护理岗位上的一位普普通通的护士。

我继续往下翻到对2001年获奖者林菊英女士的介绍。看到了一位中国妇女的彩色半身照，这是一位年约七十多岁的老年妇女。在红蓝相间的花衬衣外穿着一件淡灰色格子的白西服，斑白的头发显示着一股自信，含笑的目光里散发着博爱的胸怀。

作为一位充满着智慧、勇气和独具慧眼的世界和中国卫生行业的领导者与政策的制定者，林菊英女士在护理职业生涯中已跨越了六十个春秋。她于1941年从北京协和医科学院毕业，从实习护士开始，逐渐走上了北京医院的护士长、护理部主任和护士学校的校长等工作岗位。虽然近几年来林菊英女士不能直接从事临床护理工作的第一线，但她仍在孜孜不倦致力于促进中国的卫生服务和护理教育事业，以及培养护理行业的新一代领导者，对中国乃至世界的护理行业做出了杰出贡献

在介绍文章的最后一段里这样写着：

林女士的卓越成就，理应荣获2001年度施琳纳嘎蔺达拉公主奖。

颁奖仪式

我们来到国会大厦的时间是下午2点50分，离颁奖大典还有10分钟。我们踏着红地毯，跟随着舜校长和魏莱帆进入了一楼的接待大厅。好一个热闹的大厅，里边到处是穿着传统泰国服装、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漂亮女士，全泰国最优秀的护士，护理界的精英们今天都聚集到了这里。在接待的登记处，舜校长把我们向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做了介绍。

由于我们的突然出现，特别是在一个主要由女性参加的庆典上，出现了两位来自中国的男医生，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到了我们的身上。几位摄影师把镜头对准了我们，照相机在“喀嚓喀嚓”地响着。

我看见一位身披棕黄色披纱的矮小的老年妇女，在两位年轻妇女的搀扶下步履艰难地从我们的前面经过，我问站在我身旁的魏莱帆说：“这人是谁？泰国人好像是没有这种打扮。”

“她可能就是获奖者。” 魏莱帆回答说。

原来，2005年度施琳纳嘎蔺达拉公主奖的得主是来自孟加拉国的一位护士，今年72岁的阿咯塔小姐。她是一位杰出的护理领导者，也是孟加拉国第一位护理学博士的获得者，为孟加拉国的护理临床和教学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人群开始向门外挪动，舜校长过来对我们说：“胡医生，今天的颁奖仪式在二楼的阿纳塔君主厅举行。”然后，她转身对魏莱帆说：“你把胡医生他们带上去吧。”

随着人群，我们也徐徐向前走动着，人群在二楼的前厅里自觉地排成了队伍，大家都闭着呼吸，静静地等待着颁奖大典的开始。这时大厅里突然又增加了一些身穿白制服的卫兵，有几位卫兵的左手臂上还佩带着标有图案的红袖章。一位卫兵手拿着手机，示意大家把手机关掉。

四点钟整在优雅的泰国国歌声中，泰国国皇陛下的姐姐嘎娅妮公主在手持宝剑的皇家卫兵引导下缓缓步入了大厅，她在大厅正中央一张早已摆好的皇家宝座上坐了下来。我也跟着众人向她屈膝行礼。

阿咯塔小姐，本届施琳纳嘎蔺达拉公主奖的得主，在多人簇拥下走进大厅，来到了嘎娅妮公主的面前。跟随而来的人向嘎娅妮公主鞠躬后退到了大厅的两边。施琳纳嘎蔺达拉公主奖基金会的副主席，塔桑娜博士向嘎娅妮公主介绍阿咯塔小姐的事迹。

这时我看见一位男性侍从手提着金话筒，从大厅的右侧跪到了嘎娅妮公主的旁边，将话筒放到了嘎娅妮公主的前面，随后悄悄地跪着退到了大厅的一边。

嘎娅妮公主做了简短的致辞后，在塔桑娜博士的陪同下向阿咯塔小姐颁发了奖杯、奖牌和一万美金的奖金。我看见嘎娅妮公主拉着阿咯塔小姐的手，亲切地交谈着，看来她们是同龄人之间的交谈，显得格外的融洽。

这时，大厅里又响起了泰国国歌声，嘎娅妮公主与阿咯塔小姐告别后，在持剑卫兵的引导下离开了阿纳塔君主厅。

颁奖仪式刚一结束，我立刻拉着郎玮快步来到了阿咯塔小姐的身边，让工作人员给我们拍了一张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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