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何金彩教授,一直觉得很不安。是因为在成都的这几天,她的睡眠时间往往只有几小时,因为她匆匆说上几句话又要去做手头的工作,因为跟她联系上的时候,她不是在做方案,就是在录制访谈节目。在我们向她约稿之后,何教授于昨日凌晨2点多给我们写来了手记并辗转发给我们,昨晚,由于上网不便,她通过电话,又向我们口述了她的经历,由于篇幅所限,我们节选了她手记的部分内容,并做了一些改动。
5月22日晨2时,成都 难忘灾区第一天
……
中午抵达四川省科技厅被安排在附近酒店七楼,厅里的几位处长来看我时不先安排任务,却向我介绍我现在住的楼是框架结构,抗震能力很好等等,让我放心。还抱歉现在酒店不开火也没有时间做,大家都吃快餐。我说自己有思想准备没关系,希望安排工作任务。他们说先休息一下,下午你们专家一起讨论讨论,他们也想听听专家意见。原来,他们是来自于纪检、党办和科普宣传处的处长,从来没有组织过心理方面的工作,真是难为了灾区的干部职工,地震发生后他们白天工作千头万绪,而且什么事都要干,晚上提心吊胆地睡办公室或外面帐篷里。
下午一点多,接待我的小刘急急跑来,让我跟她下去,进入科技厅大院,看到的景象让我吃惊,大院里搭满帐篷,会议室门口都是席地而坐或卧的人,原来是附近居民来躲地震,进入会议室看到好多人在里面办公,我还有些茫然,开会时间还没到呢,她告诉我上面通知,中午1到3点不能在房间,可能有七级余震。大家都在靠门的地方找个位置坐下,这样有利于逃跑。还好下午没发生什么事。
晚上,他们让我睡在科技厅二楼活动中心,不要回宾馆睡觉,这样逃起来容易。我就将被子拿到活动中心,后来基础处阎处长来电说陪我睡,她觉得让我睡地铺不好意思,带我去找1-2楼的宾馆房间。我不怕地铺但怕蚊子所以就跟她去找宾馆,一路上的所见让我终身难忘,道路两边都是帐篷,有很考究的也有非常简易的雨布搭成的,路边的汽车玻璃上盖着报纸,20日晚上成都大多数市民都在外露宿,有家不敢睡。
成都尚且如此,灾民的生活就更艰难了。辛苦了,灾区人民!辛苦了,四川人民!
5月22日9时,成都 受命于危难
这次大灾后各级领导十分重视心理救助,多次要求做好灾民的心理辅导,同时现在灾区心理救助队伍很多,局面有些混乱,效果也不很理想,所以科技厅决定成立心理救助科技支撑专家组,希望能规范和协调心理救助行为,提高实际效果。
5.12四川汶川特大地震的惨烈令人无不唏嘘,媒体报道的快速透明引来了国内外观众的一片叫好,但这些惨烈镜头的反复播放造成了普通民众的心理应激反应,无不感慨生命的脆弱,震中和周边地区民众更是缺乏安全感。
(昨天上午由于时间匆忙,何金彩匆匆写了一部分,根据电话中了解的情况,我们在这部分内容中做了些补充。)
在随时可能到来的余震中,在大量的从重灾区来的灾民需要进行心里救助的情况下,何金彩教授临危受命,担任四川科技厅抗震救灾“安置安心”心理救援行动专家组副组长,负责制定震后心理干预的流程和规范,并对心理救护的人员进行培训,到电台、电视台录制节目,指导实行心里救助的知识。她告诉我们,其实,需要进行心理救助的不仅仅是灾民,那些抢救人员、医护人员,在看到大量的惨象后,会觉得生命脆弱、消极悲观,也容易造成心理创伤。所以,分类、分层次地对不同的群体进行心里救护,是当务之急。
5月22日19:45,成都 请给勇敢者以真情的关怀
(这是何教授在录制节目的间隙,向我们口述的她写的一个真实的故事,她的同行和她,这几天经常在讨论这个案例,并帮助故事的主人翁摆脱心理阴影)
大家可能还记得这个孩子的故事。一个12岁的女孩,因为腿被坍塌物压住无法动弹,就自断下肢脱险,这样勇敢的孩子令人肃然起敬。于是不断有记者将镜头对准她、采访她。很快,孩子变得极不合作,不搭理人也不配合医生治疗。原来,她不仅失去了一条腿,她的父母、妹妹一直没有消息。试想,一个12岁的孩子承受了多大苦难,她再坚强也会痛苦悲伤,况且,当时的断肢行为也是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下发生的。在如今生命有保障的情况下,再去回忆当时的情景,是多么痛苦啊!小孩子产生反感的心理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这个时候,她最需要安全的环境、默默的陪伴,还有尽快获得亲人的消息并得到亲人的抚慰,而不是反复去撕裂她的心灵创口。当然,我无意指责谁,可能每个人都想帮助她,只是方式方法不对,没有意识到我们的行为可能会造成我们关注对象的二次创伤。
幸运的是,2天后孩子的母亲和妹妹找到了她,并告诉她爸爸也安全,正在当志愿者。在心理医师的指导下,母亲拥抱着女儿,不断地跟女儿说家人多么挂念她,历经了千辛万苦才找到她,现在,她安全了。
可怜的孩子终于哭出声来,她的痛苦终于得到宣泄。但是,她心灵的创口还远远没有愈合。
后记:记录完这个故事,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未来的几天里,我们将会迎来来自灾区的那些伤病员,我们将会怎样对待他们,我们应该怎样对待他们?这个故事,让我们思考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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