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校堃院士在北京领奖 采访对象供图

糖尿病、高脂血症、脂肪肝……现代生活中，许多人受到糖脂疾病的困扰。究其原因，是源于身体的糖脂代谢紊乱。何种物质影响着人体糖脂代谢？历经15年深耕，温州医科大学李校堃团队找到了重要影响因素之一——FGF。

6月24日上午，2023年度国家科学技术奖在北京颁发。中国工程院院士、温州医科大学校长李校堃团队牵头完成的“生长因子FGFs调控糖脂代谢新功能与新机制”获国家自然科学奖二等奖，项目主要完成人为李校堃、徐爱民、黄志锋、林灼锋、李华婷，主要完成单位为温州医科大学、香港大学、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

何谓FGF？这项成果何时能造福糖脂代谢疾病患者？记者专访到李校堃院士及其团队成员。

记者专访李校堃院士

一把神奇的生长因子“钥匙”

打开了调控人体糖脂代谢的“大门”

所谓FGF，中文名为“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是一种存在于机体多种组织中的多肽蛋白。

“这种蛋白非常神奇。”李校堃向记者科普道，早前研究发现，FGF能调控细胞的行为和功能，影响着生命的初始过程——胚胎发育。不过，对成熟、健康的正常人而言，FGF常常保持“沉默”，然而当机体组织受到创伤，它又能“活跃”起来，促进伤口愈合——换句话说，促进愈合是它最广为人知的“本事”。

然而在新的研究中，李校堃团队发现，FGF在糖脂代谢中同样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在微观层面，FGF有18种结构，这些不同结构组成了共同的家族（FGFs）。早期的研究中，团队通过小鼠实验观察到，FGF家族成员——FGF21可以显著改善或者遏制糖尿病和脂肪肝。“其实，不仅是FGF21，其实还有多种FGF家族成员都具有调控糖脂代谢的功能。”李校堃说。

FGF是如何发挥作用的？为了知其所以然。团队进行了深入研究，首次挖掘出了FGF影响糖脂代谢的分子机制。

FGF发挥作用示意图 采访对象供图

李校堃介绍，通俗地说，FGF就像一把“钥匙”，但这把“钥匙”只是雏形，并不能直使用，而是要借助脂肪、肝脏中的一种膜蛋白（Klotho），结合“组装”为一体，才能最终变成一把可用的“钥匙”。

在调节糖脂代谢的生命活动过程中，最终发挥作用的是一种名为“脂联素”的物质，它能降糖降脂，但在分泌上却有“前提条件”，“这把FGF的‘钥匙’能打开脂联素的‘门’，促进脂联素产生，让其游走到身体各细胞，从而最终系统性调节糖脂代谢，改善糖尿病、脂肪肝等疾病。”李校堃说。

此次获奖团队主要成员、温州医科大学药学科技创新平台联合中心主任黄志锋教授还告诉记者，在最新的进展中，团队还发现，糖尿病模型采用FGF药物，中枢或鼻腔一次用药，机体的血糖稳定状态能保持4个月以上。2023年中旬，相关研究发表于国际学术期刊Cell Metabolism，“药物作用的长效性，可以大大提升患者生命的质量。”黄志锋说。

李校堃资料图 采访对象供图

十五年如一日

用坚持与好奇勇攀科研高峰

李校堃与生长因子结缘的故事早已广为流传。上世纪90年代，一次他因脸部受伤，在实验室中以身试药，意外体验到了生长因子修复创面的良好功能，从此开启了漫漫研究征程。

这些年来，围绕创面修复，李校堃带领团队成功开发3个国家一类新药，造福了亿万患者。

而关于FGF与糖脂代谢的研究，则开始于一次临床发现。“2010年左右，我们在开展生长因子对糖尿病足研究时，发现生长因子对血糖变化有影响。”李校堃说道。

缘何如此？这一发现激发了他与团队的好奇心。为了解开其中的奥秘，他开始率团队跋涉起新的科研高峰。

“一开始，也有质疑的声音。”李校堃在接受记者专访时回忆道，当时，FGF与糖脂代谢领域的研究并没有受到太多的业界关注，团队开始研究时，甚至有不太看好的声音。

但是凭借着专业的学科背景以及对科研工作的热爱，他坚持下来了。“生长因子是我一直关注的课题。对我而言，它是一座‘金矿’。在生命进化过程中，这种物质已经存在了2亿年时间，还没有被机体‘淘汰’，我相信它一定还有其他重要的功能尚未被发现。”李校堃说，科学的问题无需太多辩解，只需要用行动证明，课题组埋头开展起科研工作。

从现象观察到本质探索，团队一步步脚踏实地耕耘着。“慢慢地，成果出来了。”李校堃说，团队逐步发现了FGF与糖脂代谢调控的相关性、并解析出FGF发挥作用的分子机制，并在临床试验上不断取得新进展。

“我知道这条路是很艰难的，但从来没有想过放弃。”采访过程中，李校堃说道。

他的坚持也影响着团队成员，黄志锋就是深受影响者之一。20年前，他曾是李校堃的研究生，从那时起就开始参与课题研究工作。作为实干派，如今的他已是团队的学术带头人之一，“二十年来，生长因子已经深深融入自己的工作甚至生活。每一次的新进展，都会心生激动与感恩。”

此前，李校堃率领的团队围绕生长因子研究已多次获得国家科学技术奖。此次获奖，他的心情“更加激动”。“这说明我们的坚持，不断得到国家的认可。”李校堃说道。

温州医科大学FGF科研团队资料图 采访对象供图

两项药物正开展临床试验

将“产学研医”蓝图一绘到底

在李校堃看来，获得国家科技奖并不意味着课题的完结。当前，他率领团队围绕FGF与代谢调控，正走在一条从基础研究到成果转化的大道上。

李校堃介绍，针对糖脂代谢问题，目前团队已经开发出多种长效药物，并进入了临床试验阶段，“其中，针对非酒精性脂肪肝和高甘油三脂症，我们已有两项国家一类新药进入2期临床试验，还同期获得美国FDA批准正在开展全球临床试验。”

对生长因子这座“矿山”的挖掘不止于此。李校堃还透露，目前，团队还在开拓性研究生长因子与大脑血管、神经纤维、免疫调节等的关系，挖掘生长因子的更多应用空间。

FGF药物研发进展示意图 采访对象供图

“我们最终的目标，是研究清楚生长因子的重要功能与机制，开发出适合中国人基因的细胞生长因子新药物，能造福疾病患者。”李校堃说。

事实上，以国家战略需求为导向开展研究，是李校堃院士团队以及整个温州医科大学锚定的目标。

“以药学院为例，近年来，我们在深耕基础研究的同时，积极推进中国基因药谷产业化基地建设，成立了国家工程研究中心和全国重点实验室两个高能级平台，系统地为细胞生长因子药物上游研发及中下游产业化提供支持，努力打通产学研医全流程。” 李校堃团队成员、温州医科大学党委委员、药学院院长林丽向记者介绍。

栽好梧桐引凤栖。如今，温州医科大学聚集了百余位海内外专家及人才，其中许多为青年科研人员。

对于年轻的科研学者，李校堃也作为“过来人”提出了建议。他认为，在科研的道路上，要摒弃浮躁心态，以愚公移山、滴水穿石、持之以恒的精神攻克难题，“道路也许会崎岖和漫长，但只要付出了，就一定能够取得好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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